王淑娟

2014年4月30日，正值老山收復30周年紀念日，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緩緩走進麻粟坡烈士陵園。在這片寧靜的烈士墓園里，他一一走到那些早已化作石碑的戰(zhàn)友面前，低頭深深鞠躬，仿佛每個墓碑都承載著無盡的痛苦與悔惱。突然，他跪了下來，淚水順著臉龐滑落，哽咽地喃喃自語：“都是我的錯，我對不起你們……”這番話不僅是對死去戰(zhàn)友的深深自責，也是多年心結的最終爆發(fā)。那么，這位老人究竟為什么如此自責？又為何聲聲說自己對不起他們呢？

一、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極限挑戰(zhàn)

1981年起，面對越軍在中國境內占領的多個重要軍事?lián)c，中國軍隊展開了長達10年的拔點作戰(zhàn)。在這場艱苦的戰(zhàn)爭中，最為人知的便是老山戰(zhàn)役。然而，對于14軍40師118團1營的全體官兵而言，老山卻成了他們心中永遠的傷痛。作為主攻團的118團1營，在這場戰(zhàn)斗中不僅損失了80多名官兵，還因戰(zhàn)斗中的失利遭到調查。更令人痛心的是，1營的副團長向坤山在攻占老山主峰之后被關押審查。

事情究竟是怎樣的呢？1984年，14軍40師接到攻克老山的任務。當時的軍長劉子波決定由118團擔任主攻，119團作為支援，而118團1營的任務是進行迂回穿插，切斷敵軍退路，阻止增援，協(xié)同正面進攻部隊打一場決定性的殲滅戰(zhàn)。為了不讓敵人察覺，劉子波提出，穿插的路線要比原定的2公里增加400米，并要求在3小時內完成。這對正在執(zhí)行任務的1營來說，無疑是一項極為艱難的挑戰(zhàn)。

時任副團長的向坤山對此提出了疑問：這條路線位于越軍兩營的防御結合部，打響戰(zhàn)斗后必然遭到猛烈炮火。再者，山路崎嶇、荊棘叢生、地雷重重，根本不適合進行穿插戰(zhàn)斗。向坤山提議通過炮火支援、斷敵退路來執(zhí)行任務。然而，劉子波依然堅持3小時內完成任務。

面對這種難以完成的要求，向坤山意識到，若按照原計劃，他的部隊根本無法按時完成任務，甚至可能付出慘重代價。盡管如此，最終他決定違抗命令，提前2個小時出發(fā)，帶領戰(zhàn)士們迎難而上?！叭绻晒?，功勞是大家的；如果失敗，罪名我一個人來擔?！毕蚶ど皆谙蛉珷I戰(zhàn)士表態(tài)時，擲地有聲，激起了每個人的決心和士氣。

二、艱難的行軍與死亡的考驗

1984年4月28日，凌晨0時，118團1營在提前2小時出發(fā)的情況下，冒著重重困難開始了穿插任務。大家沒想到的是，這條穿插路線的艱難程度遠超預期。山坡陡峭，幾乎達到60度，泥土松軟，士兵們的每一步都陷在泥里，背負的裝備讓行進變得更加艱難。山林中密布的荊棘和竹林也讓前進的腳步變得更為緩慢。副營長頓景田帶領尖刀1連前進，用刀割斷竹子，幫助后續(xù)的隊伍通行。即便如此，許多士兵的手掌已被荊棘劃破，鞋底被尖銳的石塊扎穿，很多士兵甚至不得不赤腳行走。

不僅如此，由于行進過程中的極度艱難和迷路，戰(zhàn)士們的情況越來越嚴重。為確保不掉隊，有些士兵在帽子上撒下磷粉以便夜行，但由于夜晚與周圍的螢火蟲交錯，許多士兵迷失了方向，甚至有的在懸崖邊摔下，重傷或死亡。直到天亮，尖刀1連的兩個排才堪堪保持隊伍，然而他們也未能到達預定的目標。

在關鍵時刻，向坤山意識到情況已經危急，便指揮部隊采取了臨時改動。尖刀1連不幸被敵人發(fā)現，并遭到火力壓制，無法再繼續(xù)前進。與此同時，1營2連也遭遇了越軍的猛烈炮火，傷亡慘重，副連長和多名指戰(zhàn)員犧牲。

盡管如此，向坤山依舊堅持著帶領隊伍完成任務，他決定改變作戰(zhàn)方案，以代價極大的方式成功占領了1072高地。雖然未能完成最初的穿插目標，但依然取得了極大的戰(zhàn)略價值。此時，老山前線的戰(zhàn)斗依舊在繼續(xù)，槍聲未曾停歇，而向坤山卻在戰(zhàn)斗結束后被緊急召回。

三、無法解開的心結

原來，向坤山被帶走的原因是因為他在戰(zhàn)斗中提前行動，違反了軍令，軍方認為他未按預定計劃執(zhí)行任務，存在“貪生怕死”的嫌疑。即便他承認提前出發(fā)的決定是違抗命令，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無愧于心，認為自己在戰(zhàn)場上的表現完全是為了保護戰(zhàn)士，確保任務能夠順利進行。

戰(zhàn)后的調查最終給予了向坤山撤職并黨內警告處分，而劉子波也因戰(zhàn)斗失利被調任。30年后，向坤山依然未曾再踏上老山的土地，因為那里承載著太多的痛苦與無法釋懷的傷痕。直到2014年，在老山收復30周年之際，已經兩鬢斑白的他才走進麻粟坡烈士陵園，面對一塊塊墓碑跪下痛哭，他低聲重復著那句讓他終生自責的話：“都是我的錯，我對不起你們啊?！彼闹猩钌畹淖载?，認為自己未能為犧牲的戰(zhàn)友們爭取到應有的榮譽，盡管他自己從未做錯任何事。

事實上，如果就事論事，118團1營已經完成了任務。許多戰(zhàn)友和指揮員后來都認為，1營已經完成了穿插任務，尤其是尖刀1連，已經打亂了敵方指揮，并且阻止了敵軍的增援與撤退。歷史也證實，118團1營在這場任務中的表現值得稱贊，盡管他們最終未能按時到達目標地點，但所作出的貢獻無可忽視。

這段歷史，最終帶來了遲來的正義與公正。對于那些曾經參與戰(zhàn)斗的英雄們，最應該給予的，便是我們永遠的敬意與緬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