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義韜站在昆山奧體中心的草地上,看臺上43617人的目光匯成他心里的興奮和緊張。蘇超揚州對蘇州的比賽要開場了,他感覺“每個動作好像都有人看著”,突然明白了“中超或者國家隊的球員確實壓力大?!?/p>
在上萬人的FIFA認證專業(yè)足球場里代表家鄉(xiāng)踢一場球,“一輩子踢球的人可能都沒試過”。邱義韜沒想到自己先實現(xiàn)了無數(shù)球員“一輩子的夢想?!?/p>
整個職業(yè)生涯,邱義韜輾轉上海申鑫、延邊富德和江蘇蘇寧的預備隊,沒有在職業(yè)俱樂部的一線隊出過場。德國轉會網中國區(qū)的管理員朱藝統(tǒng)計,蘇超球員中,像邱義韜這樣接受過專業(yè)足球訓練的球員占2/3以上。大部分人的職業(yè)軌跡也和邱義韜相似,沒有真正“踢出來”,沒在聚光燈下站過。
這不是他第一次被蘇超震撼。如果有人在開賽前告訴他,“你踢的比賽會由馬寧做裁判,江蘇省長和市長、市委書記都在觀眾席看著”,他不會信的。揚州體育局的領導微信聯(lián)系上他的時候他很高興,但他對“市里很重視這次比賽”持保留態(tài)度,覺得比賽規(guī)格大概“沒足協(xié)杯資格賽高”?!皼]想到現(xiàn)在搞得有點太火了,感覺比世界杯還高?!?/p>
他是揚州人,28歲,在福建泉州做青訓教練今年是第四年。機構老板的足球隊泉州青工有中冠或足協(xié)杯資格賽的時候,邱義韜就上場踢踢球。他做過職業(yè)球員,那段生活平淡、遙遠,留下“延吉機場的雪和房子一樣高”之類的細節(jié)。他最出名一次是和田依濃一起從延邊富德轉會到江蘇蘇寧。蘇寧不想付引援調節(jié)費,富德的總經理知道預備隊的邱義韜是俱樂部里唯一的江蘇人,就讓田依濃搭著他去。
邱義韜自己發(fā)微博宣布加盟新的預備隊。他不必再住延邊的體校,每天坐半小時車去龍井的訓練場,蘇寧在仙林的宿舍寬敞明亮,他的通勤時間縮短到五分鐘。剛開始一切順利。意大利教練卡佩羅讓他跟一線隊訓練,不到兩個月,卡佩羅辭職,邱義韜回到預備隊,三年后蘇寧解散,“也算運氣差,主要還是能力不夠吧?!?/p>
一場蘇超,讓像邱義韜這樣的球員們意外走紅了。球員們有關蘇超的抖音視頻點贊、留言數(shù)量是之前作品的十倍,接受采訪時,六七家媒體同時給他們領口別上麥克風。穿著球衣去吃火鍋的球員被店主認出來,說要給免單。有位企業(yè)老板希望能給進球隊員送輛價值一萬多元的摩托。
邱義韜還沒習慣在上萬人的體育場里踢球,不過揚州隊的管理和衣食住行他都熟悉。體育局領導說的“很重視蘇超”是真的,球隊每天都訓練,住在揚州的香格里拉大酒店,吃酒店的三餐,踢客場也起碼住四星酒店,“跟我以前踢職業(yè)都差不多的?!?/p>
硬件條件和生活保障之外,他主動說起揚州隊球員“偏胖”的身材。揚州青訓的斷層讓“能用的就只有這些”,“我們雖說上了年紀,也沒有很大。也還好。”
泉州的工作已經穩(wěn)定下來了,蘇超熱度很高,水平“也就是中冠”??磁_上“85%的觀眾都不知道越位是什么”,仍然給他們喊加油、跟著他們去客場,邱義韜很感動?!爸饕菫榱顺鞘袠s耀踢球“,邱義韜說,“就是想贏場球,讓球迷更開心。”
以下由邱義韜的自述整理而成。
01
揚州體育局的領導微信聯(lián)系上我的時候,我覺得這就是一個普通比賽,級別可能還沒有足協(xié)杯資格賽高。想著就踢吧。我平時都在泉州,第一次回揚州好像是五一,我們的比賽是五月十號開始的,客場打鎮(zhèn)江。
我想著能有什么樣?能有多重視?去了就感覺,哇,不對了。是馬寧過來開的球,他是主裁判。省長、市委書記還有市長全來了,現(xiàn)場好像坐了2萬多人。我當時想的是省長來了就得拉人嘛,不能弄得太難看。沒想到,誒,這個比賽現(xiàn)在搞得有點太火了,我覺得比世界杯還高。
和蘇州踢的時候來了43000多人,說實話我覺得一輩子踢球的人可能都沒有在43000人的場地里踢過。而且是在蘇州昆山奧體中心踢的,昆山奧體中心好像是全國第四座認證的世界杯場地,我覺得這應該是每個踢足球的人的夢想吧?
實話實說,比較興奮也比較緊張。也能理解到那些中超或者國家隊的球員確實有壓力。不像咱們踢中冠,看的人少,你對每個球的處理可能就會放松一點。人這么多,處理球的時候下意識覺得好像在有人在看著你。
02
揚州隊的特色?偏胖。沒開玩笑?,F(xiàn)在隊里97、98這一批當時得過省運會第四,后來就不行了。我們揚州的青訓確實是斷層了。不說省外,和省內這些城市來比的話,蘇州就不用說,本來就是足球重點城市,鹽城或者南通,人家都很注重足球青訓。
我們平均年齡是最大的,27歲,可能上場的人都不止27歲,得二十八九歲,我在我們隊都算小的。網上說為什么不上年輕人,其實能用的就只有這些了。我們有小孩,小孩確實是體能是好,但是他們沒有經歷過系統(tǒng)的訓練。上一個20歲的小伙子,能跑,但是可能就只剩能跑了。我們雖說上了年紀,也不是很大,也還好,也就是個別的比較大一點。
我們的教練,虞謙,之前是五人制沙灘足球國家隊的。我們現(xiàn)在吃住行這些就相當于職業(yè)隊。住的是揚州的香格里拉大酒店,在酒店吃,打客場的話至少是四星級的標準,跟我以前踢職業(yè)是差不多的。
我除了比賽回去,平時都在自己這邊工作。他們每天都要訓練,跟職業(yè)隊其實沒什么兩樣了。不一樣的是職業(yè)隊可能上午休息下午訓練。我們隊的人白天都有工作,就晚上過來訓練。
03
江蘇一直都很散裝,我覺得這就是蘇超成功的原因,每個市都不服每個市。我覺得這挺好的,其實足球就需要這個。嘴上雖然說不服,罵得狠,但是我們去蘇州打客場的時候,蘇州球迷也一直為我們加油,真的挺好的。不過當然喊他們自己球隊的聲音更大嘛,喊我們聲音比較小。
我們的體育場小一點,只能坐兩萬多人。兩萬人里可能85%的人都不知道越位是什么,就看一個熱鬧,但為了支持家鄉(xiāng)他們一直給我加油。去蘇州踢客場我們球迷來了兩三千人,真的挺感動的。
我沒想著回職業(yè)賽場。第一個是因為工作了,大環(huán)境也不好。蘇超畢竟還是一個群眾比賽,一個樂子,說白了就是給平時工作壓力大的人一個發(fā)泄的地方吧??纯辞?,釋放生活壓力,支持球隊,玩玩梗。這些跟打職業(yè)隊還是沒法比,我們競技水準也就差不多中冠吧。
對我來說現(xiàn)在就是為了城市榮耀嘛,贏場球,讓球迷更開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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