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,馬爾科·米拉諾維奇以教練的身份帶領北多倫多霓虹男足參加完當?shù)匾粓霾莞荣惡?,正沿著熟悉的球場慢步往家走。這時一個身高都到不了他腰部的卷發(fā)女孩從右翼完成了一腳完美的斜傳。米拉諾維奇驚訝得連身上背的包和當天的比賽安排都掉到了地上。“我站在那里,看著她踢完了整場比賽。”現(xiàn)在是AFC多倫多女足主教練的米拉諾維奇說。
這個女孩名叫奧利維亞·史密斯,當時只有10歲。本周,她以100萬英鎊的價格從利物浦女足轉(zhuǎn)會至阿森納女足,成為有史以來首位轉(zhuǎn)會費達到100萬英鎊的女足球員。
前佛羅里達州立大學女足教練馬克·克里科里安不記得具體日期,但他記得第一次“撞見”史密斯時的感覺:她在視頻中快速一閃,腳步聲聽著都有點模糊,然后瞬間全知全能。
“根據(jù)大學規(guī)定,我們在史密斯一達到允許的年齡后就邀請她來了佛羅里達州立大學,”克里科里安說,“她最終來到了訓練營,她的水平和實力讓我的全體員工都驚嘆不已。雖然那個時候她年紀還很小,但我跟我們的員工說,她最終可能會成為我們有史以來最有天賦的球員?!?/p>
還有喬伊·隆巴爾迪,當時他是加拿大足協(xié)的一名青年發(fā)展球探,2016年的某個時候,他看到這位出生于惠特比的邊鋒在右翼飛奔,用左腳內(nèi)切,突破了幾個比她大兩歲的對手。
“她把球踢到了上角,”隆巴爾迪回憶道。還沒等他評定這位12歲女孩的左腳在同齡人中排名如何,史密斯就用右腳送出了一記完美的傳中。
“雙腳全能,”他笑著說,“她確實吸引了我的注意?!?/p>
史密斯如今是全球最賺錢的女足簽約球員,這可是命運最難言的秘密?!八患尤肼殬I(yè)賽場,我就知道她能成,”米拉諾維奇說,“我們都知道?!?/p>
在過去三年中,她從半職業(yè)聯(lián)賽安大略省的北多倫多霓虹隊起步,成為加拿大2023年女足世界杯陣容中最年輕的成員(不到19歲,三年多前她就以15歲零94天的年齡打破了最年輕成年隊新秀的紀錄),之后又加盟葡萄牙體育,接著以創(chuàng)紀錄的身價轉(zhuǎn)會利物浦,如今她再一次以“天價”加盟了阿森納。
追尋她的根源,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她是一個嬌小卻兇猛的女孩,她不斷成長,超越自己的環(huán)境。
1
“我見到她的時候,她踢球才兩年。”米拉諾維奇說。他不光執(zhí)教過北多倫多霓虹男足,也曾在2015年執(zhí)教北多倫多霓虹女足,當時史密斯是他的對手,一年后才加入他的球隊?!拔覀儺敃r對她進行人盯人防守……在13歲以下的比賽中!我們不得不對她進行人盯人防守。顯然,她對此很不高興,但這正是她當時的統(tǒng)治力所在?!?/p>
在米蘭諾維奇麾下第一年,史密斯是隊里最年輕的球員,隊中擠滿了加拿大青年國腳。但這并沒有什么意義?!暗谝粋€賽季,她在15場比賽中就進了40到45個球,”米蘭諾維奇說。
“你不需要是一名足球運動員就能明白她有多優(yōu)秀。”
從一開始,認識史密斯的人就形容她是優(yōu)雅與力量的融合,她本能地扭動臀部,并且擁有借助跆拳道技術(shù)將狹小空間轉(zhuǎn)化為永不停歇的舞臺的能力——是的,她練過跆拳道。此外,她還展現(xiàn)出“狂暴”的一面:防守、追趕、奪回球權(quán)。隨著她逐漸成熟,她的多面性也日益增強。隆巴爾迪指出,她不僅能勝任邊鋒,還能勝任中鋒,這是阿森納高價買她的關(guān)鍵原因。
“她在球場上的能力與眾不同,”克里科里安說。他在史密斯十幾歲時就認識了她,當時她與父親肖恩一起向克里科里安請教訓練技巧,“她與眾不同之處在于,她真的能讓所有隊友,以及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變得更好,這是一種罕見的品質(zhì)。”
還有愛。七歲的史密斯會和爸爸一起坐在電視機前,看著巴西球星羅納爾多、貝利在球場上“性感舞步”的重播,她那時就在日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愿望:代表加拿大踢球、成為金球獎得主、成為傳奇人物。
“我會去當?shù)氐那驁隹幢荣?,”隆巴爾迪說,“史密斯會在那里踢球。”
“比賽前她總是興奮不已,”米拉諾維奇補充道,“她會手舞足蹈。甚至迫不及待地等著比賽開始?!?/p>
每次我執(zhí)教男隊,她都會和我的隊員一起訓練,她總是要求更多。即使后來去了加拿大國家發(fā)展中心,她也總會回來和男隊員們一起訓練。我們擔心她訓練過度,因為她想一直待在球場上。我們多次試圖阻止她,但她總是想踢球?!?/p>
他們能阻止她嗎?并不是沒有人嘗試過。早在六歲的時候,史密斯就被當?shù)匾患揖銟凡糠磸透嬷荒軈⒓痈吣挲g段的比賽。小學時,她有一次回家時雙腿淤青、眼圈發(fā)黑,原來因為男生踢球不帶她,她和人家干了一架。
在隆巴爾迪首次接觸史密斯之后,他一直關(guān)注著這位邊鋒,并最終于2018年將她帶入了新成立的安大略發(fā)展中心,該中心由加拿大足協(xié)運營,是加拿大足球發(fā)展途徑的一部分。
史密斯去年11月接受采訪時曾表示,在隆巴爾迪離開后,她曾因在項目的“休賽期”索取額外的訓練機會而被多次停賽,當時教練只允許她進行體能訓練。
2021年隆巴爾迪回歸后,把“讓奧利維亞和她的家人重新參與進來”作為自己的目標,史密斯這才重返賽場。
一年后,克里科里安離開后,史密斯解除了與佛羅里達州立大學的最初約定,轉(zhuǎn)而效力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。然而,在代表加拿大U20國家隊出征期間,她遭遇了內(nèi)側(cè)十字韌帶損傷,導致她在大學一年級時就戴著護膝。
康復之路充滿艱辛。重回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首發(fā)陣容的競爭更是雪上加霜?!拔疑洗髮W只是為了踢足球,可事實上我沒能踢幾場……”史密斯去年11月說,“在那幾場比賽里有人看到了我,真是個奇跡。”
2
看到她的人叫若昂·阿爾梅達·羅薩——葡萄牙體育俱樂部女足部門球探主管。羅薩坐在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比弗體育場的看臺上,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。“這不是單一的特質(zhì),”他說,“而是我們通常不會在同一名球員身上看到的多種特質(zhì)?!?/p>
盡管史密斯在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數(shù)據(jù)不佳——只是以替補身份出場、而且僅貢獻了一球一助攻——羅薩仍然相信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顆寶石。作為葡萄牙體體育女足部門的首位球探,他的職責是尋找那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球員,這是由于該俱樂部無力與歐洲頂級女足俱樂部和美國女足超級聯(lián)賽(NWSL)的俱樂部競爭。
羅薩聯(lián)系了史密斯的經(jīng)紀人,了解了史密斯的傷情以及在主教練埃里卡·丹巴赫的帶領下她緩慢融入球隊的情況。
帶著球探視頻和確定的決心,羅薩飛往了葡萄牙。史密斯30秒的球探視頻對當時的葡萄牙體育女足主教練瑪麗安娜·卡布拉爾來說已經(jīng)足夠了,卡布拉爾現(xiàn)任美國女足大聯(lián)盟猶他皇家隊助理教練。
當史密斯抵達葡萄牙體育的辦公室,坐在羅薩和卡布拉爾面前時,他們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。
沒想到的是,開口提問的是反客為主的史密斯:
“您如何看作為一名球員的我?
您踢什么陣型?
你覺得我可以踢什么位置?
您認為我不能勝任哪些位置?
你們有營養(yǎng)師部門嗎?
您能教我葡萄牙語嗎?我想學葡萄牙語。
你覺得五年后我會達到什么程度?你打算怎樣幫助我達到那個目標?”
“即使在今天,”羅薩說道,“也從來沒有一個球員問我這么多問題——尤其是一個18歲的球員。”
卡布拉爾內(nèi)心深處知道,史密斯不過是一個過客。看著她沿著邊路上下飛奔,就不得不承認她不會在葡萄牙體育停留太久。
3
史密斯從小就好強倔強。
她在學習跆拳道時受盡了“折磨”。她被綁在皮帶上,被迫在同學面前做一整節(jié)課的踢腿跳躍動作,因為她的教練(一位18歲的女子五段大師)不喜歡她的技術(shù)。
她曾敦促父親將家里的地下室改造成一個技術(shù)技能訓練室,以便她可以在多倫多寒冷的冬季進行訓練:在地板上放置梯子和錐體來完善她的腳步動作,將一張拆掉腿的桌子靠在墻上來完善她的觸球技巧。
在克里科里安的建議下,她參加了位于美國密歇根州的亞倫·伯德“下一級別訓練”計劃,美國球員內(nèi)奧米·吉爾瑪和卡塔琳娜·馬卡里奧都是那里培養(yǎng)出來的,她笑容滿面地描述了令人精疲力竭的訓練課程,這些訓練讓她累得快要吐了。
她錯過了生日聚會,甚至她自己的畢業(yè)典禮。
“她是一個非常有野心的球員,”卡布拉爾說,他看到史密斯在18場比賽中攻入13球并貢獻了9次助攻,葡萄牙體育最終僅次于本菲卡獲得亞軍,“有時候她可能做得很好,但下一分鐘就犯了錯,她會對自己很生氣。有時候她要求很高,體育運動對她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學習過程?!?/p>
“但我認為,成為一名偉大的球員,成為最優(yōu)秀的球員之一,對自己要求高這一點非常重要。光有天賦是不夠的,你需要有要求,不是以一種不好的方式,而是一種讓你每年都渴望更多的方式。你渴望了解更多,做得更多,讓我的球隊贏得更多。你渴望新的挑戰(zhàn),新的俱樂部,新的國家?!?/p>
“史密斯就是那種球員。她根本不會在意自己身價百萬;她可能根本不在乎。她非常專注,不關(guān)注最終結(jié)果,而是關(guān)注進步和成長的過程?!?/p>
4
羅薩、米拉諾維奇、克里科里安和隆巴爾迪對這一消息表示歡迎,史密斯在職業(yè)足球生涯起步僅僅兩個賽季后,就成為了女子足球史上簽約球員的轉(zhuǎn)會費紀錄保持者。
當然,也存在需要改進的地方。羅薩和卡布拉爾都指出了她在球場上做出決策時存在問題,盡管他們認為北美足球的風格——更直接、更垂直、更注重身體對抗——是需要發(fā)揚的。
“可能她對空間的理解還需要加強,”米拉諾維奇說道,他承認當年為史密斯改變了U14球隊的“整個體系”,讓史密斯能夠更靠近中路踢球,學會閱讀空間,更好地與隊友配合。
幾乎是瞬間,米拉諾維奇就嘲笑這種試圖從一個13歲孩子的表現(xiàn)中“雞蛋里挑骨頭”的行為。
他說:“我們所有教練都與她現(xiàn)在的處境沒有多大關(guān)系?!?/p>
“你可以看到它一步步發(fā)生?!甭“蜖柕涎a充道。
但你也可以看到那個女孩,眼睛明亮,在邊線上充滿期待地跳舞。
“我記得有一次賽前隊會,我把手機落在房間里了,”卡布拉爾說,“午飯后我回去打開手機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大約有十張史密斯的自拍照。照片中就她自己,看起來很滑稽,做著鬼臉。”
“對我來說,印象最深的就是史密斯每次走進辦公室時帶來的喜悅和幸福,”克里科里安說?!八劬Ρ牭么蟠蟮模释麑W習,渴望進步,渴望成為最好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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