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|LiYuan
編輯|鄭玄
高考季剛剛過去。
人類的高考結束了,其實AI的高考也剛剛結束。極客公園對多款主流大模型的高考水平做了一次測評,結果相當震撼:AI已經(jīng)能夠輕而易舉地考上985重點大學。字節(jié)跳動Seed團隊對豆包大模型1.6最新版的測試成績,甚至可以達到清華、北大的錄取水平。
AI的進步讓人興奮。但對于人類而言,也不免有些沉重:當AI已經(jīng)發(fā)展到能考上清北,考試成績遠超人類的平均水準,那寒窗苦讀的學子們,未來該如何定義自己的價值?這成了一個值得認真討論的話題。
7月3日,在極客公園《今夜科技談》欄目,極客公園創(chuàng)始人張鵬與「亂翻書」主理人潘亂、甲子光年創(chuàng)始人兼CEO張一甲,從AI在高考中展現(xiàn)出的能力聊起,一路聊到教育、家長能做些什么,聊到人類的價值和社會公平。
不聊技術,不聊產品,他們更想聊聊這些現(xiàn)象背后,對人的影響。
以下是這場對談的節(jié)選,希望你能從中獲得一些思考與啟發(fā)。
01
人類數(shù)學家靠自驅力深度思考,
AI數(shù)學家靠刷題
張鵬:AI的能力已經(jīng)可以在高考上取得清北的成績了,兩位聽到這個消息是什么感受?意外嗎?
潘亂:如果這件事放在兩三年前,或者我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事情,我應該會非常意外。不過其實這件事行業(yè)中也鋪墊了很久了,大家現(xiàn)在對AI在邏輯、知識領域的優(yōu)勢也有預期了,所以沒有那么意外?;蛟S唯一的意外只是它來得如此之快,但其發(fā)生本身是必然的。
張一甲:對于AI高考,我的看法和潘亂類似,這是一個必然現(xiàn)象。從技術角度看,高考幾乎是為大模型能力量身定做的場景。首先,它是一個高度結構化的任務;其次,它對邏輯推理能力要求極高;最后,它所需要的知識庫內容干凈且垂直。這些條件為大模型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發(fā)揮舞臺。因此,AI取得好成績是順理成章的。
說實話,相比AI的高考分數(shù),今年真人考生取得的高分更讓我震驚。許多省市由于采取了賦分制,700分以上的考生數(shù)量非常多。我去查了一下,可能跟新高考制度,比如「賦分制」有關。但總的來說,真人的能力也在變強,競爭越來越激烈。
張鵬:尤其是這次的考試,AI在數(shù)學上的得分進步非常大,基本上都是一百四十多分,接近滿分一百五十分。張一甲作為曾經(jīng)的北大數(shù)學系特長生學霸,怎么看這件事?這是不是意味著AI已經(jīng)是頂尖的數(shù)學生,甚至數(shù)學家的水平了?
張一甲:首先必須明確一點:在高考中取得高分,和具備頂尖的人類數(shù)學能力,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。高考數(shù)學屬于初等數(shù)學范疇,其核心是掌握固定的方法與定理,通過大量重復性訓練即可提高成績。AI恰好能將這條路徑走到極致,在依賴邏輯與套路的結構化環(huán)境中,攻克高考數(shù)學并非難事。
但人類數(shù)學的真正前沿,即高等數(shù)學與數(shù)學研究,則完全是另一回事。它需要高度的抽象思考能力、對復雜概念的深刻理解,以及最重要的一點:定義問題的能力。這種能力更多源于數(shù)學家的直覺甚至是一種科學審美,是無法通過題海戰(zhàn)術培養(yǎng)的。
比如當年我們一塊做數(shù)學競賽的一個朋友,他后來一直讀到了哈佛的數(shù)學博士。我就有一次問他,你的這個研究方向全世界大概有多少人理解?他說不到20個人。
頂尖數(shù)學研究往往在極狹窄的領域內進行,那里沒有現(xiàn)成的數(shù)據(jù)集和方法論,研究者必須自己定義問題、概念乃至工具,才能推動學科前行。數(shù)學是一門有數(shù)千年歷史的深厚學科,這種創(chuàng)造性的、開辟新領域的能力,是目前AI與人類數(shù)學家之間最根本的差距。
頂尖的數(shù)學家本身也非常值得敬畏,光是爬到巨人的肩膀上本身,可能就是普通人窮其一生都很難做到的了。
張鵬:那這樣頂尖的人類數(shù)學家,本身是怎么訓練出來的?
張一甲:以數(shù)學競賽為例,國家級的數(shù)學奧林匹克競賽,一共考兩天,每天四個半小時做三道題,一共六道題。換句話說,你有充足的時間回答每一道題,一道題的答案可能也就幾行或者一頁,考的就是你沉浸式地去研究一個問題的能力,而不是高考的快速反應,程式化訓練。
頂尖的人類選手可以分為兩類:科班出身與「野路子」??瓢噙x手自幼便接受頂級教練的系統(tǒng)化訓練,被前人經(jīng)驗濃縮而成的方法論高效「喂養(yǎng)」。而像我一樣的選手,則更依賴于與生俱來的興趣、天賦和直覺,能夠在沒有太多工具輔助的情況下,憑感覺找到解題的突破口。
張鵬:這種分野可以被解讀為兩種不同的「涌現(xiàn)」??瓢噙x手是在植入方法論的基礎上進行延展,而「野路子」則更像是一種基于天賦的「人類涌現(xiàn)」,這與大模型基于數(shù)據(jù)的涌現(xiàn)形成了有趣的對照。人類在這兩種路徑上都能誕生頂尖的人才。
潘亂:如果說標準化考試可以通過方法論加勤學苦練來攻克,那么要成為真正的數(shù)學家,究竟是方法更重要,還是天賦更重要?
張一甲:我覺得可能它不能被概括為方法或者天賦。如果你站在成為一個數(shù)學家的角度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關鍵要素既不是完全靠勤奮,也不是完全靠天賦,最后很重要一點是你的動力和自驅力。
最關鍵的要素是一種沉浸式的、近乎癡迷的興趣與好奇心。就像前面說的奧林匹克比賽,能不能沉浸式地去研究一個問題。而AI目前還解決不了動力的問題,或許未來會有變化,但是目前AI是都需要被召喚出來做一些事情,沒有自己的動力。
張鵬:我們看看這次AI高考的成績,其實里面有很多有趣的結論。其中一個點就是,2024年到2025年,在沒有開聯(lián)網(wǎng)的情況下,模型在理科上提分了很多,這主要是模型的推理能力的變化導致的。折射到我們整個AI行業(yè)的發(fā)展而言,模型的推理能力的進步,也是AI行業(yè)過去一年發(fā)展中比較重要的一個點。兩位有觀察到有觀察到推理能力的變化,對整個AI行業(yè)和AI應用方面帶來了哪些直接的改變嗎?
潘亂:我的感受是方方面面的。
在生活里,它就像一個隨身的向導。前段時間我在東京上野公園,看到一個日文介紹的雕塑,我直接通過OlaFriend的耳機問AI這個人是誰,它就能立刻告訴我,幫我游覽。我常一個人騎著電動車,不方便掏手機,就掛著耳機隨時問它問題。
在工作流上,AI也讓我變得更勤奮了。一個例子是,過去「整理速記」對我來說是件非常痛苦的活?,F(xiàn)在用Claude,一場直播聊完,它能在10分鐘內幫我改錯別字、加小標題、凝練觀點,直接給出一個近乎可用的版本。我還可以給豆包或元寶一個大方向和一些零散的點,讓它幫我「點串成線」,設計出整個提綱。
除了做的更多,能做的事也更多了。
我最近還在用AI寫一本網(wǎng)絡小說。我以孫權為主視角,讓AI把東吳的幾條核心故事線——比如他與四大都督、與幾位女性角色、與曹魏蜀漢的關系——全部串聯(lián)起來,甚至讓它模仿《漢武大帝》的結構去生成內容。當我把這些東西分享給編劇和導演朋友時,他們都完全驚掉了,開始對自己的工作產生了嚴重質疑。
AI進步真的非常快,今年年初DeepSeek讓我非常震撼,而這半年來,Claude、豆包、元寶、GPT這些產品又都有了巨大的進步。
AI產品頁非常多,我想重點提兩個產品,飛書的知識問答和谷歌的NotebookLM,這兩個工具真的像是給人的大腦加上了外掛和作弊器。
張鵬:我記得早年認識潘亂時,他就說自己很喜歡跟人交流,但整理信息是個巨大的痛點,導致公眾號更新速度很不穩(wěn)定?,F(xiàn)在看來,AI確實給了你巨大的解放。我不但看到你的公眾號更新頻率上來了,甚至還有「余力」去搞一些自己想寫的、全新視角的小說。這個改變確實非常明顯。那么一甲呢,無論是個人,還是行業(yè)內,有沒有看到因為推理模型發(fā)生了一些變化?
張一甲:首先對我個人而言,有巨大的幫助。過去我需要通過和大量的人交流來獲取信息,但現(xiàn)在,我的主要交流對象變成了AI。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待在電腦前的時間變多了,但學習一個新領域知識的速度卻大大加快了。
這種改變,源于AI能極大拓展我的知識寬度,它能快速搜集海量資料,省去了我過去需要「單點去湊知識」的時間。更重要的是,它的「思維鏈」對我啟發(fā)很大。我不僅看它給出的結果,更關注它「到底是怎么去想這個問題的」,這個過程能幫助我建立對一個問題的深度理解。
張鵬:這聽起來像是把一個E人(外向者)變成了I人(內向者),因為你發(fā)現(xiàn)AI這個頭腦風暴的對象,在很多時候給出的信息質量遠高于身邊的人。
張一甲:的確如此。而根據(jù)我的觀察,AI進入更廣的商業(yè)世界,進入B端產業(yè)的工作流,這件事才剛剛開始。
它需要懂行業(yè)的人來推動,因為這不僅是技術問題。首先,你需要花大量時間去理解一個行業(yè)的特定工作流;其次,不同行業(yè)有不同的限定條件,比如有的行業(yè)「容錯率非常低」,對安全和ROI(投資回報率)的計算非常嚴格。
所以,AI在B端的落地,不僅僅是AI能力的體現(xiàn),它更像是「數(shù)字化轉型的下一階段」。整個商業(yè)模式目前還沒有出現(xiàn)顛覆性的、跳脫的打法,還需要在具體的行業(yè)場景中慢慢去磨。
02
AI理解視頻,比人類差太多了,為什么?
張鵬:除了推理模型的進步,今年AI高考中反映出的一個巨大進步,在多模態(tài)領域。我特別關注了那些帶有圖表的題目,前幾年大模型遇到這種題基本就亂了套,但今年進步非常明顯。這說明,沒有足夠強的推理能力,數(shù)學考不好;而要攻克圖表題,就必須依賴多模態(tài)。你們對大模型在多模態(tài)領域的進展怎么看?
張一甲:我覺得多模態(tài)最終會成為所有AI公司都必須具備的基礎能力。
多模態(tài)交互的本質,是讓人與機器打交道的門檻變得更低。過去我們需要很強的提問技巧才能獲得好答案,現(xiàn)在多模態(tài)讓AI可以直接理解這個真實的世界,而不需要把所有信息都抽象成文本。無論是圖像還是未來的視頻,都是在降低我們與AI交互的門檻。
今年高考中,像生物、化學很多題目本身就是圖表,過去AI可能連理解題干都困難?,F(xiàn)在多模態(tài)理解能力變強,相關的提分也是一個正常的結果。
潘亂:多模態(tài)的進步,其實已經(jīng)體現(xiàn)在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。比如,很多人都在用AI「生圖」做頭像,或者用它來創(chuàng)作歌曲。
更典型的應用是「識圖」。這項能力從早年電商的「拍照搜同款」,到微軟的「識花」應用,再到今天,已經(jīng)可以識別生活中的萬事萬物。我甚至覺得,離我們打開一個AI應用,讓它實時閱讀周邊陌生世界的那一天,已經(jīng)不遠了。
這次我一個人去語言不通的地方旅游,心里就非常有底,沒有任何不安。因為我知道,AI能幫我讀取、翻譯周邊的所有信息。
張鵬:過去我們?yōu)榱寺糜慰赡苓€會學幾句外語,現(xiàn)在這個動力可能就沒那么強了。因為我們兜里揣著AI,到哪兒都不怕。
我感覺,大模型最終就是一個模態(tài)轉換的魔法盒。你可以把任何模態(tài)的信息扔進去,它都能識別,然后再以你需要的任何模態(tài)輸出來。
除了剛才提到的拍搜這類跟圖片相關的,我還關注到最近AI視頻也很火,至少在我個人的抖音上,這類內容可能已經(jīng)占到了15%左右。你們是否感覺到一樣的現(xiàn)象?
潘亂:確實如此。但其實從剪映模板的時代開始,短視頻領域就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。今天,像剪映、即夢,包括GPT等工具,都各有代表性的AI元素,Gemini甚至能生成帶聲音的視頻。我最近刷到很多「切刀」的視頻,AI可以模擬出切各種東西的聲音。
最近我特別關注「蘇超」(江蘇足球超級聯(lián)賽)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各地文旅部門是使用AI最勤快的一批人,他們不僅付費意愿強,主動使用AI的意愿也很強。比如,在蘇超聯(lián)賽期間,你能看到各種地方文旅賬號用AI制作的視頻,內容天馬行空,徐州和南京打架、真假美猴王等等等等,展現(xiàn)各種可能性。我覺得在蘇超相關內容里,至少一半是由AI生成的,尤其是各地文旅部門發(fā)布的內容。
張一甲:我作為個人視頻用戶,刷到AI生成內容的比例并不高,可能是推薦算法根據(jù)個人偏好有所不同。我個人如果看到AI內容比例過高,反而會更傾向于看一些真人甚至略顯粗糙的內容。早期我對AI作圖、生成視頻很感興趣,但后來發(fā)現(xiàn),再美的圖如果一眼就能看出是AI生成的,我就失去了審美和獲取愉悅感的動力,反而是我現(xiàn)在看真人秀這類綜藝節(jié)目的比例有所上升。
張鵬:那我們正好相反。對我來說,和AI一起做研究相對少一點。但在視頻內容上,好的AI創(chuàng)作作品我完全可以接受。我在抖音上刷到一個專門介紹貓狗品種的系列視頻,它把每一種動物的特點,比如邊牧犬的英文全稱,都編成了一首歌,配上特別萌的AI畫面,整體感覺非常好。我現(xiàn)在每天都會看,覺得既能長知識,又很有趣。
雖然我明確知道這是AI做的,但我依然看得很沉浸。第一階段好像一看到是AI做的,就覺得只有那幾種套路沒意思,現(xiàn)在我覺得AI在發(fā)散地交付出更好的結果。
潘亂:核心在于表達。比如大家都在刷抖音,但在抖音流行之前,全世界最流行的,大家自己能做的短視頻類型就是簡單的MV。對于我們80后來說,畢業(yè)時最常見的就是把大學照片做成PPT,配上一首流行歌曲,那就是青春的回憶。雖然那時的MV很簡單,只是圖片輪播,核心還是承載了情感和表達。
現(xiàn)在AI時代,我們看到老照片動起來,老照片復活,其實也是一樣的邏輯。原來可能大家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做的事情,現(xiàn)在AI時代變得更容易了。
張鵬:我們這次也試圖讓AI用視頻對話來答題,但是效果就不是那么好。為什么對視頻要去做理解、基于它再去做一些生成,比如生成一些答案、解決一些問題,現(xiàn)在還做不太好。這里面核心的原因是什么?
張一甲:首先視頻你可以理解為非常多幀的圖片,它是多幀的連續(xù)信息。處理起來的數(shù)據(jù)量和對算力的需求,跟圖片完全不是一個數(shù)量級。而且這里面還涉及到模型的長時間記憶、上下文的理解能力、不同模態(tài)的對齊等,這些比圖片要高了一個甚至很多個維度。
我記得當時Sora出來的時候,我試圖去看他們出的論文,里面其實給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說有什么很強的算法,而是它怎么把視頻和圖片tokenize,把這個多維的表達形式轉換成可以讓LLM處理的token。其實說白了就是把一個看起來很高維的東西變成token。這個過程本身的工作量可能大于你把它處理好之后再去訓練它。所以視頻作為一個模態(tài),對于模型來說,它的認知成本、處理難度,以及花的錢,都是最高的形態(tài)之一。
潘亂:最簡單的,一個視頻文件大小可能幾百兆,一個圖片幾兆,壓縮后甚至只有幾十KB。文字呢?用KB來形容都抬舉它了。你就是看文件大小,就知道為什么多模態(tài)發(fā)展這么慢。
當然這也不只是多模態(tài)的問題,更核心的還是計算能力的限制。但今天不管是抖音、YouTube,還是視頻號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們其實在這塊能力上都有進步。音頻的提取,然后語種轉換,再到語義理解,這些都是已經(jīng)可以做到的。
張鵬:從我最近和一幫做技術的同學聊下來,我覺得在視頻層面的問題,有兩個很重要的點。第一個叫注意力漂移。因為視頻是一個連續(xù)的東西,AI是概率模型,在一個連續(xù)的概率過程中,注意力會逐漸漂移。整個大模型今天最重要的機制就是注意力,一旦漂移就會造成幻覺疊加幻覺,然后問題就出來了,今天還沒有特別好的解決方案。
第二個問題就是連續(xù)性。剛才一甲也說了,我們可以把視頻理解為一幀一幀的圖片,但它不僅要理解空間,還有時間這條線。今天的模型不具備時空連續(xù)的完整理解能力。所以就會導致context不連續(xù),視頻里的動作顯得很怪異,沒有按正常順序走。
雖然AI考大學已經(jīng)考得很高了,但它在人類看來很簡單的事還做不好。對于人類來說,看一張照片和看一段視頻其實差不太多,但是對AI就差很多。我覺得這反而挺讓人興奮的,因為還有不確定的東西,還有創(chuàng)新的機會,很有意思。
03
AI寫作如同做菜:AI可以給你備輔料,
但寫作者一定還要自己掌握火候
張鵬:我們最早看到ChatGPT的時候,今年年初看到DeepSeek的時候,都是先被它的語言文字能力震撼。最開始我們感受到的是它在文科上的能力。但今年我覺得一個有意思的點是,我們看到AI高考,AI理科漲分非常多,文科好像反而沒怎么漲。這為什么呢?
潘亂:文科這個詞的英文是liberalarts,自由的藝術。從這個角度看,其實理科是找規(guī)律,文科找自由。大部分理科有標準答案,文科是自由,是藝術,是發(fā)散。如果你強調邏輯、數(shù)據(jù)、推理、效率、標準化,那就像計算器和珠心算一樣,它一定更高效、更不出錯。理科追求規(guī)律和效率,但文科是關于自由的藝術,自由指的是人的情感、價值觀、跟社會的互動和表達。讓它去繪畫、去創(chuàng)作,就不一定比人強。
大家以前常說畫人容易畫鬼難,因為鬼我們不知道長什么樣。所以文科跟人的文化經(jīng)驗、情感體驗、立場判斷相關,充滿了非標準的東西。
張一甲:文科中有些部分是可以的,比如有標準答案的題目AI也能做,因為它可以讀書破萬卷,把很多東西背下來。但像寫作文就不一樣了。作為作文改卷老師,幾個老師看同一篇作文,標準也不一樣。寫作文除了優(yōu)美、引經(jīng)據(jù)典之外,還需要情感投射、立場、價值觀、社會批判性、矛盾張力。這些評價維度都不確定,更何況創(chuàng)作維度。閱讀理解也很難。
理科追求客觀的正確結果,文科更多是一種解釋的豐富性,它要豐富而不是收斂。比如語言學其實很偏理科,但文學更多講的是解釋的豐富性、第一人稱體驗的投射。每個人描述不同場景、情緒時,那種美和力量是不一樣的。
張鵬:我們也都是內容工作者,平時工作中會考慮用AI處理一些文字內容嗎?有沒有觀察到AI在寫作上目前會出現(xiàn)的問題?
潘亂:AI寫作其實最近是進步很大的。我一開始覺得DeepSeek很好用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開始覺得它進步太慢了,還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幻覺。比如量子力學、量子糾纏、拓撲這些詞經(jīng)常莫名其妙出現(xiàn),一看就知道是DeepSeek寫的。
模型在發(fā)散、總結、頭腦風暴上非常好用。比如我們今天聊完,用飛書妙記可以總結提煉會議紀要。以前整理錄音是很痛苦的事,現(xiàn)在效率提升很多。它能幫你做提綱、拆解、概要,你給它一個模糊方向,它可以連點呈現(xiàn)。這跟推理能力的進步有很大關系。去年年底我還在吐槽它沒啥用,但今天我?guī)缀踅o所有產品都充了會員,電腦里開著一堆,天天在用。
不過模型作為頭腦風暴助手已經(jīng)很稱職了,寫出來的文章還是容易被看出來是AI寫的?,F(xiàn)在其實好的創(chuàng)作者都在研究怎么用AI,但沒人會公開說自己用AI創(chuàng)作。因為一旦說出來就貶值了。文章也一樣,在創(chuàng)作者圈子里,如果看出來是AI寫的,那你在我心里絕對是貶值的。
所以現(xiàn)在的狀態(tài)是,你斷不能讓它生成一整篇文章。稍微有經(jīng)驗的人會把它當作一個結構化的助手,一點一點搭起來,最后還需要自己掌握火候。AI寫作的價值在于它的發(fā)散,幫你發(fā)散思考。
表達對很多人來說是個門檻,有的人不知道寫什么、怎么寫。AI可以幫你做菜,食材準備好、配比調好,但最后炒出來的過程和火候還是你自己掌握。全部交給AI就沒水平。
張一甲:對我們來說,AI更多用于調研、分析、頭腦風暴。最后成文這一步我們比較審慎,不完全信任AI,因為它可能有事實性錯誤,缺乏反復檢查的的嚴謹性。前半程效率提升很大,但成文還是依賴人。
我們這個行業(yè)寫的東西更結構化、更專業(yè)知識驅動,文風倒不是特別重要。但藝術、電影、音樂這些更依賴創(chuàng)作者本身。我覺得AI更像是給行業(yè)普惠的工具,把基礎能力拉高,但很難在局部領域突破天花板。能稱得上什么「家」的角色,AI干不了,但它可以成為大家基礎的工具,就像計算器。
張鵬:我覺得這是一個「金鑲玉」原則:金子是AI的能力,我把它當作一個框架去支撐內核,內核還是我們自己。大塊金子扔出來顯得低俗,但金鑲玉之后就不一樣。最終人還是在中心,AI是外部的支持體系,不能代替內核。
我現(xiàn)在也跟潘亂一樣,天天開著各種AI一起腦暴,像一甲一樣,有些問題不懂就問AI,還開著聯(lián)網(wǎng)搜索,效率還不錯,但最后,這些AI的東西,還得變成自己的東西。
04
后AI時代的教育:人類該往哪里去?
張鵬:AI的能力這兩年也進步地非常快,一開始我們說可能先替代文科生未來的一些工作,結果AI的理科能力很快也都跟上來了。這對于未來人們的職業(yè)發(fā)展會有怎么樣的變化?最基本的,現(xiàn)在懂AI的家長,應該怎么幫助持孩子報志愿?
潘亂:我會推薦他們學個手藝。高薪的中產文理科工作會很快被AI侵蝕,這一定是最卷的領域。因為大家對「學習改變命運」的信仰慣性很難轉變,也未必需要轉變。這是社會的最大公約數(shù),意味著這是一個無窮無盡的卷的道路。無論學文還是學理,最后都落在這個象限里。所以不如學個AI干不好的,比如學怎么做金鑲玉、雕刻玉器。
所有工業(yè)化、批量化、方法論化的東西,某一天都絕對會被AI超越。像我這樣的二本學生,來自蘇北農村,沒什么社會資源、沒有成本犯錯,需要先考慮生存、獲得收入。我的建議只是其中一種可能性,也許會被別人噴,但這是現(xiàn)實。
張一甲:我當時報志愿的時候,其實也困惑要選什么專業(yè),后來一個哥哥建議我,,大學四年要選最難的專業(yè),比如數(shù)學或物理。因為人生很少有四年時間沉浸式地搞一個非常艱難的學問,這對腦力、思維、專注力、意志力都是極強的訓練。我覺得有道理,就選了數(shù)學。
到今天我也不希望別人只從實用主義出發(fā)選專業(yè)。越實用越卷,熱門方向很快也變得更卷。而且同樣分數(shù)的兩個孩子,他們的天賦、興趣、好奇心都不同。外部的計算可以越來越精確,比如AI報志愿、基因檢測,但最終還是看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。
張鵬:結論上唯一正確的就是:家長首先要關心孩子想學什么。motivation(自驅力)是人類最后的陣地。我們對某些東西的熱愛,是AI不具備的原生特質。
同時可能要圍著興趣走,早點把AI配在孩子身邊,用AI提升效率,不只是拿高分,而是探索、強化學習曲線。哪怕?lián)Q方向也沒關系,以前人一輩子可能只能換三次,現(xiàn)在很快就能換。
潘亂:我想起我之前跟一個教育公司的創(chuàng)始人聊的時候,我們就聊到教育的本質是什么?教育的本質是為了實現(xiàn)人的自我發(fā)展。自我和發(fā)展這其實兩碼兩個事情。
我們所有人都側重點在后一條,都是在側重發(fā)展這一條,但是在自我這一條就是大家其這其實關注度就是很少很少。其實現(xiàn)在是一個需要開始關注自我的時代了。因為你再發(fā)展你也發(fā)展不過AI。
AI未來是無限的供給,在所有的領域里它都會發(fā)生作用。我們未來的發(fā)展是要關心自己,而不是一直關心,我這個社會里面去做哪個牛馬和螺絲釘能夠有最高的效率,哪的需求供給不夠,我就適配哪個。
張鵬:今天AI還會有這不行,那不行的時候,長期來看,如果要過兩年再上大學,過五六年再進入社會,那個時候世界可能已經(jīng)發(fā)生了重大變化了。所以更好的策略是首先關注自我。
那說到這個話題,AI在考試上已經(jīng)超過99.99%的人類了,輕而易舉地超過了我們多年的寒窗苦讀,那應試教育本身,還有意義嗎?
張一甲:我想先為應試教育「洗個白」。從小我們提到應試教育,總帶著負面色彩,比如死記硬背、題海戰(zhàn)術、工具化學習等,但其實應試教育在高維度智力篩選上是高效的。
它篩選出來的尖子生,通常不是靠死記硬背,而是訓練出了一套完整的學習方法、系統(tǒng)性的思維、快速掌握知識的能力,以及專注力、意志力、延遲滿足等品質。應試教育的目標不等于死記硬背,它培養(yǎng)出的頂尖學生思維能力往往更強。
第二點,AI本質上就是應試教育的終極形式。AI所做的事,本身就是一個超高效的「應試機器」。所以我們看到,最近Meta挖人,也是挖到了很多中國人,他們早期就是中國應試教育的佼佼者。這是很合理的。應試教育培養(yǎng)出來的最強的學生,篩選出的能力,恰好和AI的能力其實是正相關的。會應試的人,可能也比較會搞AI應試。
潘亂:首先我也認同應試教育不等于死記硬背。
但我們前面聊到了,接下來的教育,就是要自我發(fā)展。從這個角度出發(fā)的話,教育的目的就絕不應該是繼續(xù)篩選更多人進入高等學府,而是要培養(yǎng)更多的人,適應未來社會,在今天可能加上,與AI攻錯。
如果真的繼續(xù)按應試教育進行篩選,我是一個江蘇人,然后你知道我們那邊中考就是篩掉50%,有50%的孩子他是沒機會去讀高中的。對,真的是一半啊。那這部分人他能去哪送?真的送去職高嗎?我們現(xiàn)在對職高也還有一些刻板印象。
應試教育做篩選很有效率,能快速篩出一批人,但是從社會層面上,它也在讓更多的人受害。
而且即使是被篩出來的人,他們也不見得在回望這一生的時候,更幸福。我們之前聊教育的時候,找到了人大附中的一些畢業(yè)了十年的同學。他們會說最后其實大家的選擇都集中在了某幾個象限,大廠、金融等等。大家都很高薪、優(yōu)秀,但是也平庸,選擇非常接近。即使是進了Meta、OpenAI的頂尖研究院,從某個更大的歷史視角上,也是另外一種優(yōu)秀的平庸。
因此我們如果去考慮人的自我發(fā)展,再看應試教育,我覺得讓大家都有基礎的知識和素養(yǎng)是更必要的。
就像那句古話說的,「觀千劍而后識器,操千曲而后知音」。你得先看過一千把劍,才知道哪一把是好劍;彈過一千首曲子,才能真正懂得音樂。
如果你沒有這些基礎,那么去看好的電影、聽好的音樂會,可能翻來覆去也只會說那兩個字,因為你沒有更豐富的詞匯去形容和解讀。你連世界都沒見過,又哪來的世界觀呢?
未來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產品經(jīng)理,人人都是工程師?,F(xiàn)在你如果想干好AI編程,你原本不是工程師的話,也仍然是很難的。
所以,基于應試的這一套標準,讓孩子們去學習必要的知識,是非常有必要的。否則,人就是一張白紙,你就算把AI扔給一個在叢林里長大的「狼孩」,又有什么用呢?
張鵬:對于家長來說,有一個終極問題:AI幫孩子寫作業(yè),已經(jīng)越來越普遍了。你們怎么看這件事,應該鼓勵嗎?
潘亂:我的觀點是,要分年齡段。
大學生當然應該用,但對于心智還未成熟的小學生,過度依賴AI,就像當年的「拍照搜題」一樣,會讓他們失去獨立思考和克服困難的能力。
學習本身就是一個「痛苦」的過程,就像鍛煉肌肉,需要經(jīng)歷撕裂和重塑。如果你用AI輕易就繞開了所有痛苦,那可能也就失去了真正的成長。
張一甲:我覺得這根本「沒得選」,限制孩子使用AI是行不通的,就像我們無法在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時代禁止孩子上網(wǎng)一樣。與其圍堵,不如接受「AI無處不在」這個現(xiàn)實,然后去思考,在這種環(huán)境下,學習到底是什么。
AI在孩子成長中的角色會不斷演進,從詞典,到搜索引擎,再到思維伙伴。我真正擔心的,是學習的「空心化」——你看起來在學習,也交付了學習成果,但知識和能力完全沒有進入你的大腦。這比用不用AI本身更可怕。
張鵬:我非常同意。今天的教育,對家長的挑戰(zhàn)是空前的。我們必須從關心「結果」,轉向關心「過程」。孩子用AI交出一份作業(yè),結果可能很完美,但我們要問的是:你在這個過程中學到了什么?你和AI共同探索時有什么啟發(fā)?你有沒有定義一個好問題?
因為AI能輕易地給出結果,所以「過程」就成了人類獨有的、真正有價值的教育陣地。
05
你希望AI能力未來更強嗎?
張鵬:那我再延展一個話題:你們覺得現(xiàn)在的AI究竟是在拉平還是在加劇教育和信息的鴻溝?對于小鎮(zhèn)青年們、孩子們,未來的機會是變大了還是變小了?
潘亂:主觀能動性更強的那些人,他的機會是變得更大,但是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,他們會被這個數(shù)字鴻溝拉到非常后面去。
今天大家主要提問來使用AI,對吧?你給它一個問題,給它一個輸入,它是一個輸入輸出系統(tǒng)。大部分人是沒辦法去想出一個好的問題的。抖音的日活是百度的多少倍?
用好AI需要很多前提:你要會提問、能抵抗娛樂內容的誘惑、有付費能力和好的網(wǎng)絡環(huán)境。對于那些有主觀能動性的年輕人,AI會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幫助,他可以就是身處陋室,依然可以跟這個世界去發(fā)生共振。
而大多數(shù)人,很難去對抗「時間的朋友」?!笗r間的朋友」是誰?是懶惰、是熵增,大部分人需要與之對抗才能進步,這太難了。
所以,AI理論上是拉平鴻溝的工具,但現(xiàn)實中,它會放大已有的不平等。
張一甲:我覺得這個問題很深刻,我直觀的答案就是,不一定。
在義務教育和基礎醫(yī)療這樣的普惠層面,AI會極大地促進公平??赡茏悴怀鰬艟湍芨永斫馐澜缌恕?/p>
但再往上,社會可能會形成新的分配形態(tài)。比如今天,一個公司「有算力」和「沒算力」就是巨大的不平等。未來,可能會有少數(shù)人掌握著具備巨大杠桿效應的「高階AI」,從而分配更多的社會資源,別人只能做數(shù)據(jù)提供者和應用者。
就像過去有人有房,有人沒房,就有了巨大的社會不平等。這個新的「分水嶺」具體是什么我們還不知道,但它很可能會存在。
張鵬:一甲說的這個很關鍵,因為就是這個世界里邊最重要的生產資料,到底未來是什么,最終會落到生產關系上,這個社會里邊的價值流轉的結構,最后又會是什么?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。這最后會和整個大環(huán)境相關,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。
張一甲:我覺得就進化論一樣,我覺得教育很大程度上是要建立一個人的適應能力。人類都是早產兒,跟其他動物相比,是所有技能都沒有的,其實父母教給孩子的就是基礎的生存技能,然后靠它自己對大自然、對變化的這種適應能力。
我覺得AI極大程度上增強了未來的不確定性,未來的個體要擁有更高的適應性,才能生存。
潘亂:你的靠譜、你的認真、你的勇氣、你的膽識,人的自我迭代,自學能力,這些是永遠重要的。
張鵬:我覺得最后一個問題是大家都可以分享一下,從自己出發(fā),當這個技術出現(xiàn)之后,最終我的位置是什么?你們擔心自己被替代嗎?
潘亂:我一丁點沒有被替代的恐懼。因為兩個點。
第一個點是,剛才聊了生產力跟生產關系,AI發(fā)展到現(xiàn)在,社會的資源在當下它并沒有變得更多,也沒有一個新的平臺冒出來。那其實意味著什么?就是沒有新的流量分配,就是也沒有新的變現(xiàn)模式,我們作為創(chuàng)作者群體,應對的平臺的各個要素都沒有變化。
只有一個事情發(fā)生了變化,那就是大家創(chuàng)作內容的效率發(fā)生了變化,其實AI只變了這一個事情,讓我們變得更有效率了。
那在已經(jīng)有一定連接關系,已經(jīng)占優(yōu)的人,其實是處于一個更好的升位的,我們也用一個說法叫你有IP,有IP你可以變得更勤奮,有更多產能,嘗試更多的事。
另外一個點,AI的核心能力在于「輸入」,也就是提出好問題的能力。我一直記得雷軍問傅盛的那個故事,傅盛說360的成功,周鴻祎功勞更大,因為是他把一個開放性命題,變成了一個封閉性的問題——「如何做好一款安全軟件」。人的「輸入」能力是不均等的,我需要做的,就是不斷夯實我的輸入能力。
我今天已經(jīng)逐漸地開始選擇用付費墻的方式,我去訂閱一些雜志了,有點逆潮流,但實際上讓你處在了一個更好的位置上。
張一甲:首先我認為我們三個都不會被替代。
就像剛才潘亂說的例子,我們作為一個公司的負責人或者IP的主理人,我們其實是需要在開放環(huán)境定義一個封閉的問題的——我們做什么、不做什么,并為之承擔風險。這個過程需要的是信念和堅持,是AI無法替代的。
AI可能會給你幫助,但是為什么做,能堅持多久,能不能克服一些局部的問題完成長期的目標,是要我們自己承擔的。
另外,我對人本身有信心。生命是熵減的,有自由蓬勃的力量。即便AI在各項技能上都超越人類,但人作為生命體,一定會發(fā)揮其獨特的生命力,去尋找到「生而為人」的意義感。我永遠站在人類這邊。
張鵬:我也分享一下。我其實特別希望被替代。但是我要加個引號,我的意思是,我希望AI能夠替代某些我已經(jīng)熟悉的事情,讓我能被解放出來,去探索更多未知的新領域,讓我們的一生能活出幾輩子的精彩。
這個世界的摩擦力是很大的,做一件事就要一個復雜系統(tǒng)來支持你,很難把一個階段已經(jīng)做成的事放在那里,自由地去探索自己的另外的可能。
我認為,人類最寶貴的是無知無畏的力量。所有偉大的創(chuàng)造,都源于此。AI應該支持我們的無知無畏,它知道我們所不知道的,能降低我們探索的代價。所以,我希望AI能夠大步快跑,幫我們捍衛(wèi)自己內心的那股力量,那才是生命最本質的、熵減的狀態(tài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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