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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聞記者|袁穎琪
一份預虧過億的業(yè)績預告,一場涉及兩地國資的股權糾紛,一次創(chuàng)始人退居幕后的控制權交接——休閑零食巨頭良品鋪子的自救故事,折射出消費賽道從資本狂歡到價值重構的殘酷變局。
7月17日晚,當武漢長江國際貿易集團(下稱“長江國貿”)與良品鋪子(603719.SH)的四方股東以14.91億元的價格拿下29.99%股權時,這筆交易看似已塵埃落定。但戲劇性的一幕隨即上演。
當晚,良品鋪子同步公告:廣州輕工工貿集團(下稱“廣州輕工”)已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,寧波漢意所持19.89%股份被全部凍結。這意味著,武漢國資要想真正把良品鋪子攬入懷中,必須先拔掉這顆“法律釘子”。
“一女二嫁”始末:5月協議VS7月協議
時間倒回今年5月,為紓困自身債務,良品鋪子的控股股東寧波漢意(持股35.24%)與廣州輕工簽署《協議書》,約定以12.42元/股、總價約9.9億元轉讓所持的良品鋪子19.89%股份,并約定5月28日前完成正式股權轉讓協議簽署。但簽字那天,只來了廣州輕工的代表——寧波漢意的實際控制人楊紅春并未出現。廣州輕工隨后發(fā)出《督促函》,仍未獲回應。于是在7月14日,廣州輕工正式起訴并申請凍結股份。
這次與武漢國資的交易,寧波漢意分“兩步走”策略:寧波漢意及一致行動人以12.42元/股價格向長江國貿轉讓21%股份,交易額10.46億元。隨后,第二大股東達永有限(今日資本旗下)以12.42元/股向同一受讓方轉讓8.99%股權,套現4.45億元。
交易設計的精妙處在于風險隔離機制——首期1億元“意向金”專項用于解除標的股份質押。但因寧波漢意此前與廣州輕工簽署含優(yōu)先購買權的協議卻未履約,后者申請凍結其持股。“這本質是國資對優(yōu)質上市平臺的爭奪戰(zhàn)?!币晃煌缎腥耸繉缑嫘侣務f,“武漢國資看中良品鋪子全國性渠道網絡,廣州國資則希望補全食品產業(yè)鏈,但股權凍結可能讓交易陷入漫長司法程序。”
圖片來源:公司公告、界面新聞研究部
對比兩次交易,兩家國資給出的價格均為12.42元/股,只有個別定價細節(jié)略有不同。因此,“誰出價高”并不是寧波漢意改嫁武漢國資的理由。
圖片來源:公司公告、界面新聞研究部
入主良品鋪子是武漢市政府打造‘全國食品大健康產業(yè)鏈鏈主’的一步棋。武漢國資則通過“市區(qū)兩級聯動”——長江國貿29.99%+東西湖區(qū)國資5.1%,把總部、工廠、渠道牢牢鎖在武漢。未來12個月內,將把良品鋪子納入旗下供應鏈金融、跨境電商平臺及漢口北國際商品交易中心,用國資信用幫助良品鋪子打開B端與海外市場。
價格相同的情況下,武漢國資在決策速度、產業(yè)協同及創(chuàng)始團隊意愿上優(yōu)于廣州輕工,最終促使寧波漢意“棄廣投漢”。
業(yè)績崩壞
創(chuàng)始人團隊的離場,除了自身的財務困境,也和良品鋪子近些年持續(xù)下滑的業(yè)績有關。
若將時間拉回2020年2月,良品鋪子以16.14元/股登陸A股,市值一度沖破340億元。五年后的今天,其市值僅存54億元,蒸發(fā)幅度達84%。市值的崩塌背后,是持續(xù)惡化的基本面。
日前,良品鋪子發(fā)布2025年半年度業(yè)績預告。預計上半年歸母凈利潤為–1.05億元至–0.75億元??鄯菤w母凈利潤為–1.3億元至–1億元。這已經是良品鋪子營收和歸母凈利潤雙雙下滑的第三年。
中報預虧的原因之一是政府補助減少1900萬元。2020-2023年,良品鋪子累計獲補超4億元,2024年下降至5700萬,今年上半年再度下降,暴漏了良品鋪子這些年盈利質量不高的問題。
良品鋪子的業(yè)績崩壞始于收入端萎縮。2022年94.4億元的峰值成為絕唱,此后三年營收曲線一路俯沖:2023年80.46億,2024年71.59億,2025年一季度同比再降29.34%。曾經引以為傲的毛利率,從2019年31.87%的高點一路坍塌至2025年一季度的24.37%。
圖片來源:Wind、界面新聞研究部
對于收入下滑,良品鋪子解釋道:“2025年上半年,良品鋪子主動淘汰低效門店,門店數量減少導致銷售收入出現下降。另外,產品降價、SKU結構優(yōu)化等因素也導致整體毛利率下滑?!?/p>
量販零食賽道興起的沖擊加速了這場崩壞。當零食很忙、趙一鳴等品牌以“工廠直供+白牌低價”模式橫掃市場時,良品鋪子在2023年11月倉促啟動“自殺式降價”:300款主力產品平均降價22%,最高降幅達45%。
然而低價未能喚醒銷量,反將公司拖入“越賣越虧”的深淵——2024年促銷費暴漲至4.39億元,卻只換來加盟渠道收入暴跌21.94%、直營收入下滑9.32%的苦果。與此同時,關店潮席卷全國,2024年良品鋪子關閉門店794家,2025年一季度再砍123家,累計關店量達917家。
圖片來源:Wind
線上陣地同樣全面潰敗。2021年良品鋪子電商營收曾達48.5億元,占據總營收半壁江山;而到2024年,線上收入萎縮至29.32億元,三年蒸發(fā)19.2億元。更諷刺的是,當抖音電商爆發(fā)式增長時,良品鋪子仍困守天貓、京東等傳統(tǒng)平臺,錯失流量遷移紅利。這段時間,鳴鳴很忙等競爭對手在小紅書等內容電商的銷售額正飛速增長。
當“高端”定位被量販零食瓦解,“全渠道”優(yōu)勢反成成本包袱,這家曾引領行業(yè)的零食巨頭,最終在價格戰(zhàn)泥潭中遍體鱗傷。
四次換帥與關鍵誤判
2023年11月,創(chuàng)始人楊紅春卸任董事長,楊銀芬接棒后以“壯士斷腕”姿態(tài)啟動公司成立17年來最大規(guī)模降價,試圖以“降價不降質”策略對抗量販零食沖擊。
然而僅一年多后的2025年3月,楊銀芬因業(yè)績未達預期辭職,由武漢大學質量發(fā)展戰(zhàn)略研究院院長程虹接任董事長。戲劇性的是,一個月后楊紅春回歸總經理崗位,形成“學術派掌舵、創(chuàng)始人操盤”的割裂格局。
兩年四次高管更迭,暴露了良品鋪子戰(zhàn)略決策層的混亂——楊銀芬的“價格戰(zhàn)”與程虹主張的“質量競爭”尚未協同,創(chuàng)始人回歸又釋放出對轉型路徑的調整信號。
這場戰(zhàn)略搖擺的核心矛盾在于高端定位的瓦解。2019年良品鋪子打出“高端零食”旗號登陸A股,但至2023年該策略已顯疲態(tài):消費者調研顯示,其核心客群對價格敏感度上升,而高端人群零食消費頻次偏低。盡管楊銀芬試圖通過降價貼近市場,但降價后產品均價仍比零食很忙、趙一鳴等量販品牌高出30%以上,陷入“高價失客,低價失利”的雙輸局面。
私募基金的基金經理劉屹森告訴界面新聞:“良品鋪子的代工模式導致成本剛性,原料采購與代工費占總成本超70%,即便降價也無法在終端價格上抗衡量販品牌的工廠直供模式。”2024年良品鋪子毛利率跌至26.14%,較2019年高點下滑5.73個百分點,宣告“高端溢價”模式徹底失效。
決策層頻繁的變更戰(zhàn)略,也導致良品鋪子兩次錯失歷史性機遇。
量販風口擦肩而過:2023年10月,良品鋪子將所持“趙一鳴零食”3%股權轉讓給黑蟻資本,僅22天后該公司便與“零食很忙”合并成立“鳴鳴很忙”,2024年GMV飆升至555億元。事后,良品鋪子表示:“在持股期間及股權轉讓前,趙一鳴從未就合并事項征詢其意見,認為對方隱瞞重大事項,損害小股東知情權”。2023年11月27日,良品鋪子正式向法院提起訴訟,但劉屹森對界面新聞表示:“良品鋪子自身對量販賽道投入猶豫不決才是主因,與之對比的鹽津鋪子深度綁定零食很忙”。截止目前,該案的判決細節(jié)尚未公開披露。線上渠道轉型滯后:當三只松鼠全力押注抖音電商時,良品鋪子仍過度依賴天貓、京東等傳統(tǒng)平臺。究其根源,抖音的“白牌低價+內容種草”生態(tài)與良品鋪子僵化的品牌旗艦店模式格格不入,反映出組織對渠道變革的遲鈍。供應鏈之戰(zhàn)
代工模式曾是良品鋪子輕資產擴張的利器,如今卻成業(yè)績“毒藥”。代工廠傾向標準化生產,致使產品同質化。2023年降價策略中,300款產品均價降22%,但缺乏技術壁壘的改良款迅速被白牌仿制,未能形成差異化競爭力。
武漢國資入主良品鋪子,被視為一場“供應鏈救贖”的豪賭。長江國貿作為武漢金控集團旗下千億級貿易平臺(2024年營收1068億元),承諾以“供應鏈+金融”雙引擎賦能。借助長江國貿平臺,良品鋪子有望依托中東、東南亞等國際采購網絡,降低核心原料堅果、肉制品等的成本。也可以通過智能倉儲體系壓縮配送環(huán)節(jié),目標降低物流費用。
如果武漢國資能夠順利入主,良品鋪子也將面臨如何整合協同的挑戰(zhàn)。例如,良品鋪子自身的14個專屬原料基地需要與長江國貿的全球網絡打通數據與標準體系。良品鋪子代工模式中成本剛性,原材料成本和代工費的占比達70%,即便國資介入,短期內恐怕也難敵量販品牌“工廠直供”的底價優(yōu)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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