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初彤

作者|葛幫寧

出品|幫寧工作室（gbngzs）

站在精益智造工廠二樓，通過透明玻璃向下眺望，一幅高度自動化的生產景象盡收眼底——

280余臺工業(yè)機器人組合成16座無人島，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無人物流車AGV搭載著各種零部件，按照地上二維碼要求的方向，在島與島之間穿行，運送到指定地方，最終出來的是一輛輛寶駿或五菱汽車。整個工廠幾乎看不到人影，但運行高效，井然有序。

這是上汽通用五菱全球首創(chuàng)的島式智造工廠。它于2023年投產，依托運營數(shù)字化管理平臺（EODP）和AI運營大模型（EOAI），人工智能、5G、大數(shù)據(jù)、邊緣計算等前沿技術在這里落地應用，通過智能島式柔性制造，實現(xiàn)多品種、個性化、大規(guī)模生產。

傳統(tǒng)汽車流水線作業(yè)遭遇的兩大痛點，一是需求不確定——多品種、個性化的市場需求，要求產線高頻次換產問題；二是動態(tài)過程不確定——產線人員、設備、物料以及裝配質量等對產能的影響問題，在這里消弭于無形。

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變革，而是發(fā)生在汽車制造領域的又一次顛覆性創(chuàng)新。

就汽車制造模式而言，在百年汽車發(fā)展史上，至少有兩個革命性時刻。

第一次發(fā)生在1913年。福特汽車憑借裝配流水線，使大規(guī)模工業(yè)化生產得以實現(xiàn)，將汽車從奢侈品轉變?yōu)榇蟊娤M品，對現(xiàn)代社會文化和生活方式產生深遠影響。那次變革的特點是標準化、流程化和機械化。

第二次發(fā)生在1953年。在美國統(tǒng)計學家戴明（W.Edwards.Deming）博士提出的“質量管理十四法則”基礎上，豐田汽車發(fā)明精益生產方式，以準時生產（JustInTime）與自動化為兩大核心理念，目標是徹底杜絕浪費。那次變革的特點是需求拉動、零庫存、持續(xù)改進。

歷經行業(yè)百年跌宕之后，福特模式和豐田模式早已享譽全球?，F(xiàn)在的五菱模式，會成為媲美前兩者的閃耀時刻嗎？

答案是肯定的。客觀事實是，智能島制造體系顛覆了百年汽車傳統(tǒng)制造工藝，重構生產工序，打破串聯(lián)式生產模式，實現(xiàn)全柔性線上線下智造新體驗，智能制造能力成熟度自評估5級（最高等級）。

率先打開這類智能制造大門的，為何是上汽通用五菱——這家偏隅柳州、有著五菱基因的中中外合資企業(yè)？

或許，我們都應該重新認識上汽通用五菱。

我第一次比較深入地接觸上汽通用五菱，是在2007年左右。彼時，它剛以45萬輛銷量，超越老牌競爭對手長安汽車，成為微車新王者。

或許有人對這個數(shù)字不太理解，我們來看另一組數(shù)據(jù)：2006年，通用汽車和上汽集團分別以910萬輛、122.4萬輛銷量，分別位列全球汽車和中國汽車銷量之首，這兩個數(shù)據(jù)中，就有45萬輛來自旗下合資企業(yè)上汽通用五菱。因此，上汽通用五菱被喻為“秤桿上的秤砣”，其重要程度可見一斑。

上汽通用五菱頻頻出現(xiàn)在聚光燈下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研究獨具特色的“五菱現(xiàn)象”——它如何改寫被長安汽車多年雄踞霸主地位的中國微車格局？它成功的秘密武器是什么？面對時刻反攻的對手，它又如何鞏固版圖？

我曾跟蹤調研這家企業(yè)的方方面面，包括普通員工、渠道網(wǎng)絡、核心經銷商、競爭對手以及管理層等，并在2007年以《微車新王者》為題刊發(fā)文章，部分還原上汽通用五菱全面崛起的過程。

那次追訪，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，除了低成本、高價值核心經營理念，以及如毛細血管般滲透到中國2000多個縣級城鎮(zhèn)的渠道網(wǎng)絡外，還有上汽通用五菱管理層，尤其是低調的掌門人。

一直以來，上汽通用五菱與產業(yè)鏈合作伙伴患難與共協(xié)同成長的故事有口皆碑。有經銷商信誓旦旦地對我說：“只要沈總（沈陽，時任上汽通用五菱總經理）一句話，我們就毫不猶豫地把多年積蓄投進去，因為我們相信這個企業(yè)，相信他能帶我們賺到更多錢?！?/p>

我比較系統(tǒng)地梳理上汽通用五菱發(fā)展脈絡，是在6年后。那是2013年前后，彼時這家企業(yè)發(fā)展如日中天。

他們將微車做到極致，從行業(yè)規(guī)則的跟隨者變成制定者后，適時提出新的三大業(yè)務方向——成為微車領域的領導者、乘用車領域強有力的競爭力、國際市場的重要參與者。

很多激動人心的時刻相繼發(fā)生——

●2009年，成為中國第一個產銷超越百萬輛的汽車企業(yè)；

●2010年，創(chuàng)建寶駿品牌，打破品牌天花板；

●2016年，成為中國第一個產銷超過200萬輛的汽車企業(yè)；

●2017年，三大戰(zhàn)略目標（業(yè)務方向）基本達成。

非常幸運，在上汽通用五菱登高之路中，我能近距離觀察到發(fā)生在這家企業(yè)身上的諸多根本變化，并在其柳州總部3樓會議室旁邊的茶水間里，多次獨家訪談沈陽和副總經理姚佐平。

每次訪談時，這兩人都是一身工裝，談笑風生，話題曾涉及企業(yè)治理、經營理念、微車天花板、寶駿反思、國際化路徑、大企業(yè)及小公司文化等方方面面。

但鮮有他們帶領企業(yè)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。他們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領導者，也不是滿腹經綸的理論家，不會為人勾畫令人心潮澎湃的未來宏圖，也不會講述讓人熱血沸騰的經營哲學。2014年1月，我在《五菱基因》一文中寫道——

“在上汽通用五菱，沈陽和姚佐平的搭檔是另一種經典案例：他們智慧而豁達，既高度融合，又各有千秋，但都對新事物高度敏銳。

這樣的場景經常發(fā)生：每次上汽通用五菱推出一款新車前，第一個試駕者肯定是沈陽，他負責開車，姚佐平坐副駕駛座。他們真正把自己作為消費者，對試驗車評頭論足，挑完刺后，把不同的人叫到茶水間談話，責令其迅速整改?！?/p>

我苦苦追尋的上汽通用五菱的核心競爭力，終于找到了部分答案：一是團隊，二是緊跟消費者需求，三是執(zhí)行力。

轉折很快來臨。

2018年，五菱建廠60周年之際，管理層卻喜憂摻半——其產銷量雖然第4次突破200萬輛，卻首次未達成年度目標。被寄予厚望的寶駿品牌，在突破百萬輛銷量后，開始漸露頹色。

如何突破200萬輛天花板？如何讓“柳州模式”走出柳州？這個王者首次發(fā)出“冬天來了”的預警。2019年3月，我在《五菱在左，寶駿在右》一文中寫道——

“如果有機會翻閱這漫長的60年歷程，我們將有多大機會去發(fā)掘另一個五菱？它還會是那個屢創(chuàng)神話讓業(yè)界側目的五菱嗎？還是那個遠離大眾視線的隱形冠軍嗎？

答案不得而知。但是現(xiàn)在，一切都要重新開始，從迎接一個史無前例的冬天開始?！?/p>

個中根本，在于寶駿品牌突圍。在與五菱品牌的兜兜轉轉、分分合合中，寶駿品牌曾經一直未能找準自己的目標用戶群，某種程度上，它更像是擁有碩大基盤的五菱品牌的寄生品牌。

五菱品牌和寶駿品牌，它們將何去何從？我一直在觀察和思考。

流年總被雨打風吹去。

又是一個6年過去。我再次走進上汽通用五菱時，已是今年（2025年）6月。多年后舊地重訪，我們先后參觀了賽克科技、廣西新能源實驗室、寶駿基地和精益智造島式工廠，隨后對話上汽通用五菱黨委副書記、副總經理韓德鴻，寫下一篇《“人民需要什么，五菱就造什么”，不只是口號》。

又1個月后，我隨來自全國各地的四五十位“五菱老友”，再次走進這里。盛夏7月，站在觸手可及的現(xiàn)實場景和科技創(chuàng)新成果面前，聽著舞臺上嶄露頭角的85后、90后年輕管理層的講解，我深切感受到，一個年輕的、差異化的、朝氣蓬勃的上汽通用五菱正撲面而來。

同時我也在觀察和思考：如何重新認識上汽通用五菱？在新汽車智能化下半場，這家車企在以什么方式轉型和變革？

他們前瞻布局“一二五工程”。

“一”指建設廣西新能源汽車實驗室，這是整個工程的創(chuàng)新策源地?！岸敝复蛟旒冸?、混動兩個百萬輛級產品規(guī)模?！拔濉敝笜嫿?個百億元級新興產業(yè)集群，即能源系統(tǒng)、電子電控、智慧電驅、智能移動機器人和商業(yè)創(chuàng)新。

他們開啟新“三化”變革，即以電智化重塑產品內核，以數(shù)字化重構產業(yè)生態(tài)，以全球化重劃增長邊界，助力企業(yè)全面向上超越。

從這個角度來看，島式智造模式顯然是“一二五工程”和新“三化”變革結出的累累碩果之一。

按照上汽通用五菱副總經理趙肖斌的說法，島式智造模式深度融合數(shù)字化、網(wǎng)絡化和人工智能技術，實現(xiàn)六大創(chuàng)新模式——工藝可解耦、產線可重構、產能自適應、數(shù)據(jù)可增值、系統(tǒng)可進化、模式可拓展。

成果有目共睹。截至目前，工廠車型兼容數(shù)量達20個以上，實現(xiàn)制造效率提升30%、單臺制造成本下降31%、零件裝配精度達0.1mm、物流效率提升80%、自動化率提升50%，且100%產品全生命周期數(shù)據(jù)追溯等。

它還贏得院士們的高度評價。

今年7月15日，院士專家代表團到訪上汽通用五菱，參觀智能島制造體系下島式裝配工藝的柔性化與智能化實踐。中國工程院院士、國家智能制造專家委員會主任委員李培根形容為“眼前一亮”。他說，前兩次汽車工業(yè)革命都是由國外發(fā)起，終于看到第三次革命由中國人主導的新范式。

中國工程院院士周濟說：“在‘智能制造2025’收官之年，我看到了智能制造應該有的樣子?！?/p>

中國工程院副院長鐘志化認為，五菱精益智造工廠代表汽車生產模式的革命性變化，這一模式值得進一步深耕與推廣。

在技術方面，上汽通用五菱逐步構建起天、靈、神體系，包括架構、智造、混動、輔助駕駛、座艙和電池等。

技術體系的核心是以民為本?！拔覀儾蛔龈卟豢膳实纳莩奁罚亲銎栈荽蟊姷谋匦杵?，持之以恒地探索老百姓用得起、用得上、用得好的科技?！鄙掀ㄓ梦辶饧夹g中心總經理劉昌業(yè)說。

還有全球化。從整車出口到借船出海，再到完全自主，上汽通用五菱走出了一種頗具特色的出海模式，迄今已成功打入中南美洲、中東、非洲及東南亞等104個國家與地區(qū)的市場，未來將重點實施“印馬泰一體化”戰(zhàn)略，并將完全自主模式拓展至歐洲、美洲和非洲等全球各地。

回到最初的問題，如何給現(xiàn)在的上汽通用五菱畫像？

此次探訪后，我的理解是：上汽通用五菱正以“人民需要什么，五菱就造什么”為企業(yè)文化底色，以五菱品牌和寶駿品牌為根基，在新一代領軍人物的帶領下，拿著新地圖闖入沸騰的新汽車時代，尋找能安身立命的新大陸。